幸福便條紙 . . . .


這三年的婚姻對我來說,也許是一種讓時間匆匆流過的無奈吧!

總是聽身旁的朋友說,婚姻是幸福的開始,身旁有個愛你的老公與你一同計畫未來的藍圖,一同開創屬於兩個人的生活,也許日後會有個小生命突然降臨,而兩個人能抱持著一種期待的心情去看待每一天的驚喜。

結婚前,我希望我的婚姻也能如此。

他是個很好的人,結婚前對我呵護有加、百般疼愛,在我倆出現的公開場合中,旁人稱羨的目光是少不了的。

也許是年輕不懂事,我的任性,他的退讓,成了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,我就像個小孩子一樣不停地要求他,為我做一些讚頌我們偉大愛情的事,他的體貼讓我自以為是地認為那是應該的,這是屬於我的權利。我相信我找到了願意一輩子愛我的人。

相識三年後,在父母殷殷期盼下,我們終於結婚了。

戒指套上的那一瞬間,我了解自己已不能像從前那樣任性了,身為他的妻子,我願意付出我全部的心力,與他共同組織我們的家庭,生一窩小孩子,讓小孩子的笑聲充滿整個家裡。而我唯一的要求是:「我們要搬出來住。」

他是個孝順父母的人,結婚前夕,當我向他提出這個要求時,他顯得相當為難,考慮一段時間後,他勉強地點了頭,且多了一項附加條件:「我希望搬家的地方離父母近些,最好走路就可以到,好嗎?」

當我高興地抱住他,感謝上天給了我這麼一個好男人時,我完全不知道結婚後卻有許多的問題產生。婚姻這條路上,光是只有愛是維持不了的,它需要許多人的認同、支持、體諒。

他的父母並不十分贊同我們的婚姻,雖然婚後我也想作出最好的表現,讓他們知道,我絕對有資格作他們的媳婦,但是儘管我表現再好,他們看我的眼神永遠只有冷淡兩個字可以形容。尤其當他們知道我不能受孕後更加明顯。

他並不是家中唯一的獨子,他還有一個大哥,也結婚了,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,現在上幼稚園小班。我也疼大哥的孩子,有時總會想,如果我和他有孩子的時候,孩子會像誰?

但是夢想永遠只是夢想,我知道那是一輩子都無法實現的。

他想要一個孩子,雖然他從不在我面前提過,可我知道當他每次抱起大哥的孩子時,那樣燦爛笑容讓我的心好難過,我好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懷孕?

結婚兩年後,我的工作量增加許多,常常三更半夜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。躡手躡腳地走進臥房,看著他的睡臉、均勻的呼吸,我輕輕地撫摸他的臉,不小心竟把他弄醒了。他揉著惺忪的雙眼,體貼地問我餓不餓....

我突然好心疼他的體貼,心情一激動,眼眶竟不自覺地滾出淚珠。我是個失職的妻子,我一向都知道。我不能幫他生孩子、不能完善地照顧他的生活起居、不能做個稱職的媳婦、不能....不能....

我們離婚吧!我的心中第一次有了這個念頭。

日後,為了怕工作太晚回來驚動正在睡覺的他,我只好在書房裡擺置一張簡易型的床舖,而這個舉動卻在無意間成了習慣,也讓我在隔天早上收到他第一次寫給我的便條紙。

清晨醒來,回到臥房裡一瞧,他早已梳洗好去上班了,我的上班時間比他晚一個小時,通常都是他先起床上班後我才接著起床。

餐桌上擱著一份早餐,壓著一張紙,我將之抽出來細讀。

  「今天早點回來,我們出去吃飯。
              愛你的老公

我小心地把便條紙放在抽屜裡,提著早餐趕著上班了。忙碌的工作竟讓我忘了約定,待我想起時早已過了晚間十點鐘。我趕緊撥了電話回家,響了許久卻沒人接,匆匆掛上電話,稍微收拾一下後也不管待會還有一個會要開便回到家裡。

「你回來了。」甫一開門,他坐在客廳沙發上,有些微怒地看著我。

「我打電話過去,他們說你在開會,我就在想你可能忘了吧!累不累呢?」

「對不起....」我低著頭說道。

「沒關係,是我不好,我應該考慮到你的工作。」又換回那一副溫柔的眼神。

他輕嘆一聲,走過來抱著我:「老婆,今天一起睡吧!以後不論多晚回來,也不要再一個人到書房裡睡覺了,好嗎?」

「不行!」我堅決地說道:「你也是要上班的人,又特別難以入睡,我不能這麼自私。」

「好吧!如果你堅持的話。」他不再說下去,輕輕廝磨我的臉。

我感到體內有一股熱情慢慢醞釀著,隨著他的雙手不停地在我身上游動,我的理智逐漸被慾望淹沒。

婚後,我們的性生活一向頻繁,當然,傳宗接代是其中一個理由,但自從知道我無法受孕後,我們就很少做愛了。也許是工作的關係,我們彼此沒有那種心情。今晚,我傾注所有的熱情回應他,我要他知道我愛他,我好愛他。

激情過後,他啄著我的唇:「我好愛你,就算我們沒有孩子,我只要有你就夠了。」

親愛的,我同樣也愛你。我知道你喜歡孩子,身為你的妻子,無法為你生育是我一輩子最大的憾事,你該去娶一個能幫你生育、而她同樣也愛你的女人,那樣才能算是一份完整的幸福。屬於你的幸福,我把它還給你。

「我們....離婚吧!」考慮了許久,我終於開了口。

在我身後的他呆了許久,我知道他在掙扎、他在壓抑他的怒氣、他在努力地思考我為何說出這樣的話、他在考慮如何回答....

「你確定?」他的口氣中彷彿不敢相信我說的話。「親愛的,你能不能轉過身來?」

聞言,我並沒有立即轉身,我怕我忍不住反悔。

「請你看著我,再說一次剛剛的話。」

我慢慢地轉過身,原本以為建立好的心防竟一下子瓦解了,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憂傷的眼神。

我抱著他說道:「我們離婚吧!因為我給不起你想要的。」

「我想要的只有一個,那就是你。」

「你騙人,你明明想要孩子的。」我叫道。

「我是想要孩子,但是你更重要。」

面對這樣體貼的男人,我一輩子都無法回報他的十分之一。

之後我每一天都刻意晚回家,全心全意為公司打拼,我無法面對他的溫柔體貼,我希望他能主動提出離婚的要求,就讓我再耍一次任性吧!而他竟在每一天的早晨留下一張便條紙,時時叮嚀我注意許多事。

「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,別感冒了。
             愛你的老公」

「冰箱裡有你愛喝的柳橙汁,先喝了再去上班吧!
                吃得好飽的老公」

「今天有點冷,別忘了帶件外套。
            怕冷的老公」

「我知道你很忙,但別累壞了身體。
             好愛你的老公」

「對不起,今天我加班,會晚點回來喔!
             好久沒跟你說話的老公」

每一張我都小心翼翼地放在抽屜裡,同時也心疼他的體貼。我想他不會放棄我們的婚姻。

該是攤牌的時候了。

「我要離婚。」晚上我在客廳對他說道。

他楞一下,緩緩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。

我恨死這種寂靜。你可以對我咆哮啊!就是不要不說話....

「為什麼?我做得不好嗎?」

「不是。」我只好撒謊:「因為我不愛你....我不愛你了....」

「你說謊。」他苦笑道:「我還不了解你嗎?」

「不是的....不是的....」我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。

「如果....如果你在我的身邊並不快樂,我願意離婚。但是,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考慮一下。」

到最後,他還在為我著想。

「對不起,真的....對不起。」我哭著說道。

「這不是你的錯,是我給你的壓力太大了。」

他那表示歉意的微笑,讓我更加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。曾經擁有過,就夠了,真的夠了。

隔天早上,床上留著他的餘溫。我起床後,看一下牆上的電子月曆,是星期天沒錯,他應該不用這麼早起床啊!

走到客廳,發現桌上留著一張紙,寫著:

  「我出去走走,很快就回來。
              老公 」

我笑了笑,同樣把紙放進抽屜裡。梳洗一番後,我選擇待在家裡等他回來。隨著時間的前進,我開始覺得不安。昨天給他的刺激會不會太大了?他去哪裡了?朋友家?公園?還是在爸媽家裡?

試打幾通電話,都沒有他的消息。我的天!我是否作了不可饒恕的事?我不停地在客廳裡走來走去,每當電話響起,我都以為是他打來的。

我的不安到了極點。

今天是他消失的第七天,我報了案,打遍所有朋友的電話,全都沒有他的消息。我悵然地坐在家中,只是望著電視轉台。

他到底去了哪裡?

信箱傳來『叩、通』的聲音,裡頭有一封信,上頭熟悉的筆跡寫著我的名字。
是他寫的!

「給親愛的老婆:

遇上你是我一輩子最大的幸福,儘管你任性、胡鬧,我都願意包容你,因為那是你,是我最愛的你。我們用盡了所有的方法想要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,也許是命中注定,我們是不會有了。但是,親愛的,請你明瞭我的心情,我不會為了生孩子而跟你離婚,因為我把你看待得比我的生命還重要,你的喜怒哀樂往往可以決定我一天的心情。

這些天我想了很久,如果你的不快樂來自於我,或許我的離開對你來說,正是一個全新的開始,可是我卻會因為你的離開而意志消沈,我無法想像往後沒有你的日子裡該如何度過。

當我第一次看見你,我就知道就是你了,雖然你的脾氣差,但我卻甘之如飴,這是我欠你的,心甘情願並用一輩子的時間還給你。

親愛的,如果你還愛我,如果你還願意與我相守,就請你別再用離婚這個理由來打擊我。我會用行動證明,我愛你的證據。

    我會在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等你。
                 永遠愛你的老公」

同樣的便條紙三張,滿滿地寫下他想說的話,我情緒激動地全身發抖,眼淚再也不能自止地流下來。還有一張折好的紙,我將之打開....

天!這是一張診斷說明書,他竟然跑去結紮了!

我放聲大哭,哭他的傻,好心疼他....趕快把眼淚擦乾,他還在等我,在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....

我還要把所有的便條紙帶去,告訴他我好愛他,我不能沒有他....

隔天....

  「親愛的老公,希望昨天晚上沒把你累壞了。
   我先去上班了,早餐要記得吃喔!
                永遠愛你的老婆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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